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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事敗 (2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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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一人, 正是柳老太太身邊的佩蘭。見她進來,秦婉忙笑道:“佩蘭姐姐來得這樣早, 可用了早膳?若是不曾用,就與我一起吃。”她說到這裏,命人加碗筷來, 佩蘭忙笑著阻攔:“可不要主子奴才坐一塊兒去了, 仔細人笑話呢。”說到這裏,她又令紫蘇不必前去,只是壓低了聲兒:“今日老太太打發我來知會郡主一聲兒, 孟家那位, 在半道便染上了惡疾,現下已然不治身亡了。”

秦婉眉心忽的一跳, 旋即抿唇:“死了?”她呼出一口氣來,只覺得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了下來。前世離開雍王府的那些日子, 她幾乎日日被噩夢纏繞,夢裏全是孟嵐。每一日都被噩夢驚醒,若非衛珩一直在身邊陪著她,只怕她早就一命嗚呼了。可是現在,孟嵐死了,秦婉並不覺得有報覆的快感,只是覺得長長的松了一口氣。

孟嵐死了,前世的一切,也都可以放下了。這輩子,她有父王,有夏昭華這個繼母,有弟弟妹妹,還有衛珩……如此想著,她笑道:“多謝姐姐跑著一趟了。紫蘇,去取些金瓜子來。”

“可不要要賞銀。”佩蘭推辭了一句,“若郡主真要賞,煩請郡主將這話轉述與王爺,我也好省一分力氣,回去好伺候老太太。”

“這個自然。”秦婉本已半飽,聽了這話,也是起身送佩蘭出去,待其出了院門,秦婉這才收拾了自己往正院去。也不知道是否因為被孟嵐下藥的事,雍王對夏昭華心有愧疚,還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妻子,明白珍惜眼前人的道理,雍王這些日子倒是對府上的侍妾置之不理,仿佛從未有過這些人一樣,日日都是歇在正院的,這幾日,秦婉前去請安,總覺得哪裏怪怪的,卻又不好明說。

夏昭華和雍王也剛剛起身,正在用早膳。打回門之後,雙生子就挪到了正院來,此刻正一邊一個纏著夏昭華,見姐姐過來,滑下繡墩,邁著小短腿來拉姐姐。秦婉已然吃過早膳,只是坐在一旁,夏昭華笑道:“郡主素來身子不好,不妨再吃半碗紅棗粥,最是補氣血的。”她說著,親自給秦婉盛了半碗,秦婉本要推辭,雍王道:“既是你母親的一番心意,你就受了吧。”

秦婉只能硬著頭皮吃了半碗,待吃過早飯,夏昭華抱了雙生子在榻上,教他們念弟子規。秦婉望了一眼三人,覆看向了父親,眼神裏大是探究,雍王明白女兒何意,也只是笑,示意女兒不要擔心。見狀,秦婉自然不好再問什麽,望著夏昭華和雙生子的身影,依舊覺得何處怪異,但說不上來。

靜默了片刻,她還是決定換個時候向父王說明孟嵐已死的事,免得夏昭華聽了心中不快。雙生子脆生生的跟著夏昭華念弟子規,很是乖巧懂事,讓秦婉看在心中,心裏格外愜意。

前世的阿羽,就是因為被孟嵐調唆壞了根子,惹了好多事情出來,後來本想借著向太後獻禮賣好,誰成想將太後給氣死了,阿羽也因此一命呼嗚。

雍王今日休沐,也就取了棋來跟女兒下。秦婉立時哭笑不得,縱然自家父王是個風雅之人,但棋藝實在是差,說是臭棋簍子也不為過,偏偏這位那是一點兒自知之明也沒有,見了不少人就要下棋。秦婉為了父王的自尊,還不能輕易的贏他,非要不動聲色的裝出幾分吃力來。

一局剛過,首領太監從外進來,見這一家子如此其樂融融,心中自然歡喜。有如此的繼妃娘娘,先頭王妃主子在天之靈,也該瞑目了。想罷,他上前低聲道:“王爺,王妃娘娘,郡主,陛下、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並安定郡主來了。”

帝後乃是萬金之體,出宮的次數實在少之又少,太後上了年歲,也不愛多動,今日竟然齊齊的出宮來,整個雍王府都攪動了起來。一行人忙迎了出去,見帝後和太後坐在花園之中正在說笑,趕緊見了禮,宋夷光歡天喜地的上來,拉著秦婉,笑得合不攏嘴:“阿婉——”

“打住!”秦婉知道她要說什麽,趕緊拉住她,“夷光,好夷光,我知道我表哥納征了,你就別再與我說了可好?”

“我偏不,我就要與你說。”宋夷光笑道,又從貼身的荷包中取了一份包著金箔的紅紙來,炫耀似的在秦婉跟前晃了晃,“要不要瞧一瞧?”

見她這樣孩子氣,秦婉好氣又好笑:“才不稀得看。”話雖如此,但她也著實羨慕宋夷光。雖然太後一開始並沒有立即同意,但秦婉知道,太後至少不反對。而衛珩,險些失去了一條腿,這才得了太後的些許好感,如此想來,秦婉難免心酸。

宋夷光美滋滋的將禮書收好,笑得跟朵花兒似的,秦婉扭身就坐到太後身邊:“祖母也不管管她,可不知有多恨嫁,是不是現在就想去做狀元夫人了?”

宋夷光頓時著惱,跺腳道:“阿婉!不許你笑話我!不然到時候衛珩來娶你,我不讓他進門!”

這話頓時讓秦婉紅了臉,太後笑著將孫女兒抱在懷裏:“罷了,莫要理夷光,這幾日哀家看她是歡喜瘋魔了,連睡著也是笑著的。”

宋夷光臉兒頓時紅潤,眾人一時笑成一團。夏昭華親自來給帝後和太後奉茶,雙生子有樣學樣,夏昭華笑著端了他們的茶去:“你倆頑皮鬼,燙著了可不許哭。”兩人歡天喜地的笑,夏昭華將兩人抱去雍王身邊坐定,又讓人端牛乳來。

待一一奉了茶,夏昭華這才坐到了皇後身邊。對於夏昭華,皇後雖然滿意,但到底不如前面的雍王妃更得她的意,但現在見了雙生子歡喜,她也松了一口氣:“媛媛和阿羽這樣喜歡你,我也是高興的。可要抓緊一些,給婉兒姐弟三人添弟弟妹妹。”

夏昭華只是笑,雙生子則拍手叫起來:“弟弟妹妹。”他倆當了最小的,早就歡天喜地的跳了起來,夏昭華忙要叮囑兩人當心,不想茶盞放歪了地方,一碗熱茶頓時合在了自己身上,茶葉零零落落的濺了一身。雍王見狀,忙起身去扶她:“可燙著了?”

“不礙事兒。”夏昭華雖然笑著,但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出來,又對太後等笑道,“是我不好,且去換一件衣裳來,王爺陪著母後與皇兄皇嫂吧。”

她起身去了,宋夷光歡天喜地的拉著秦婉,本要說話,但見了這場面,撅著嘴說:“王爺是不是老毛病犯了,惹得夏姐姐生氣?”作為相熟之人,宋夷光當然知道雍王那些毛病,當即沒好氣的問了出來,在她眼裏,自然是夏昭華好了,“阿婉可要勸一勸,夏姐姐清清白白一個人嫁進來,王爺也不肯好好的對人家……”

“你多慮了。”秦婉也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硬著頭皮說道。宋夷光皺著眉頭,點她腦門,“我多慮了?我瞧著是你殺了才是,這明擺著這樣疏離的人,還不是鬧了別扭?”

疏離,就是疏離,雖然兩人看來還是相敬如賓,但之間的確是彌漫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疏離。雖然不知道是何緣故,但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層什麽。

縱然有時依舊思念母妃,但是母妃早也回不來了,既然心甘情願的叫夏昭華一聲“母親”,秦婉自然還是希望夏昭華和雍王能夠長久下去。既是為了兩人,也是為了弟弟妹妹。

正在滿腹擔憂,自有禦林軍首領進來,向皇帝行了一禮:“陛下,太傅帶著衛公子來了,不知陛下可要宣召?”皇帝目光稍稍深了一些,旋即饒有趣味的看向了正蹙眉沈思的侄女,嘴角帶了幾分意味難明的笑容:“宣,總歸來雍王府,總不能是來見朕的。”

秦婉兀自沈思,見鄭太傅和衛珩一前一後進來,心頭小鹿亂撞,尋思著他竟然來了。衛珩今日穿得很是正式,顯得頎碩的身形愈發挺拔,不知何故,他舉手投足間顯得有些緊張,對上秦婉清亮的眸子,臉頰竟然不自然的漫上一絲紅暈來,低頭佯作不見。皇帝倒是給足了面子,親自起身:“老師今日,也肯帶著朕的小師弟過來了?”

鄭太傅素來是個頑皮性子,今日也是格外守禮,向眾人一一行了禮,這才笑道:“這臭小子都磨了我這老貨好幾天,若是再不來,可就是我的不是了。嚴家那老貨,日日揶揄老夫,說是病著要將清兒的婚事給磋磨掉,好了又要將阿珩的心上人給磋磨沒了。”他說到這裏見衛珩和秦婉雙雙紅了臉,也是撫著胡子笑起來,旋即向雍王行了一禮,“王爺,且容老夫這把老骨頭開口,替自家不成器的徒兒向郡主提親吧。”

這師徒二人這樣正式的打扮和行止,雍王又不是傻子,當然知道來意是什麽,暗暗壓下笑意,他轉頭看向女兒,見婉兒脹紅著臉,仿佛是是給火烤了一般,雍王也笑得十分愜意,低聲說道:“此事……本王不管。”原本他和太後一樣,更為中意溫一楓,但在春狩營地,衛珩身受重傷,卻依然能保護女兒無虞,加上溫一楓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實在不是良配。更何況,女兒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。

衛珩抿著唇,今日本是選好的日子,不曾想帝後和太後都在這裏,他這“醜媳婦”,這回可是將“公婆”給見全乎了。宋夷光樂滋滋的笑道:“一點誠意也沒有,自古以來提親可是要大雁的,你的雁兒哪裏去了?”

“嘿,這丫頭,倒是刁難起人來了。”鄭太傅笑道,指著宋夷光好氣又好笑,“說是不能提著活物到陛下跟前來,自然,交由禦林軍代為看管了,連這點禮數都不知道,還配是老夫的徒兒?”

宋夷光這才肯放過衛珩,喜滋滋的坐在了太後身邊,那模樣,大有攛掇著太後刁難刁難衛珩的意思。太後望了一眼秦婉,見她臊得臉兒滾燙,暗暗一笑,臉上不動聲色,命衛珩來自己跟前。後者豈敢怠慢,趕緊上前道:“太後有何吩咐。”

“你知道哀家並不是十分滿意你,若非看在你待婉兒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。”太後不著喜怒,板著臉的樣子頗有幾分不怒自威,衛珩仿佛沈入了水中,一種無力感頓時襲上來,眉眼間再次帶上了幾分陰郁,低聲道:“臣知道。”

他一直都是知道的,從十一年前,皇帝登基之後,京中盛傳,皇帝極為不待見衛珩。後來他才知道,不是皇帝不待見衛家,而是太後不待見衛家。二房出身的趙王妃衛氏,當年給了太後許多難堪,讓太後十分惱火,是以記恨衛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但到底,他還是等來了太後願意給他一次機會。盡管如此,他仍然知道,太後並不十分中意他,太後中意的,是如同假面未曾被揭下來的溫一楓那樣的人。年輕有為且一表人才,更要出身鼎盛世家的男兒。

太後冷笑道:“既是知道,你又憑什麽以為,哀家會允了這件事?就憑哀家答應給你一次機會?”這樣尖刻的話,讓秦婉立時白了臉:“皇祖母——”

“住口,哀家沒有問你話!”太後微微拔高了聲音,但威嚴顯而易見,秦婉白了臉,咬著下唇不知應該如何。不想太後會為自己呵斥秦婉,衛珩心中有氣,臉都青了幾分,咬著牙才壓住怒意:“就憑我會一生愛重她,不讓她受任何委屈。”

他這話都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,那臉色發青的樣子難免讓人覺得後怕。見他生氣了,宋夷光下意識往太後身邊靠,尋思著八成是因老祖宗方才喝罵了阿婉,這才惹得衛珩發怒的。偏偏太後微笑著看他:“如此說來,你是真心愛重婉兒了?衛珩,你敢立誓嗎?若往後有一日,你若負了婉兒,就願受亂刀分屍之刑。”

這話實在太重,秦婉呼吸急促,宋夷光一行怕她昏過去,一行又怕衛珩惱得失去理智要對太後做什麽,夾在中間抓耳撓腮好不尷尬。衛珩深吸一口氣:“若我有一日負了郡主,不僅願受亂刀分屍之刑,更寧願被挫骨揚灰。”

“很好。”太後微笑,對皇帝揚了揚臉,“陛下可記下了?”

全然是一派看戲的模樣,皇帝如夢初醒,含糊的應了一聲,見衛珩和秦婉兩人臉色實在精彩,也是暗笑不止:“兒子記下了,來日更會叮囑桓兒,讓他好生看顧著婉兒。”

“他不會的。”秦婉忙不疊為衛珩剖白,前後兩輩子,她自然是了解衛珩。他固然如今還未完全脫去稚氣,但已然有了前世那鮮衣怒馬的大將軍的品格,即便是稍稍兇她一句都會後悔不疊,豈有“負了”這一說法?

皇後笑盈盈的拉住侄女:“你這丫頭,怎的一點也不明白?皇祖母逗你呢!來的路上,母後還說,不知道衛家這小子什麽時候才沈不住氣呢。”

聽了這話,衛珩和秦婉相視一眼,皆是懵了。太後冷笑道:“怎麽?你真以為哀家是這樣冥頑不靈的老頑固?既是應承了給你一次機會,你既然高中,哀家自不會再多做阻攔。”說到這裏,她的笑容便是濃了許多,“哀家等你這次開口,可比婉兒還等得急呀。”

衛珩頓時尷尬,想到方才自己險些沒能忍住,一時臉上脹紅:“是臣不知好歹……”

“你不知好歹又不是一次兩次了。”太後好氣又好笑,遠遠的見夏昭華過來,笑道,“做爹的既然不管,哀家若是你,可要趁機向王妃多獻一些殷勤了。”

衛珩忽的笑起來,眼中像是鍍上了一層蜜,見秦婉微微羞赧的模樣,若非當著眾人,他定要將秦婉抱在懷裏好生親一親才好。

而聽罷了眾人的敘述,夏昭華笑得合不攏嘴。衛珩一身武藝,本就是夏將軍調/教出來出來的,於夏昭華而言,他和夏竟成並無二致,是以都是喜歡,加上秦婉和衛珩的事她早就知道,更沒有不應的道理。一眾人皆是歡喜,宋夷光暗暗戳了秦婉好幾次,喜笑顏開的:“咱們阿婉看來也要嫁人咯,到時候可邀請我吃一杯酒呀。”

正在玩笑之際,督太監則從外面快步走進來,向眾人打了千後,這才從袖中奉上一本折子:“陛下,前些日子命暗衛去查的事兒,已然有了結果。只是此事茲事體大,還請陛下決斷吧。”

皇帝橫了他一眼:“你如今愈發的有眼力勁了。”但轉念一想,正因為督太監一向有眼力見,若不是萬分緊急的事,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報上來,是以耐著性子接了折子,見督太監一臉誠惶誠恐,打開折子看了幾眼,神色愈發莫測。皇後本想分解勸一勸,卻見皇帝面色鐵青,將折子重重的摔下,力道之大,讓折子都彈起幾寸之高:“傳旨下去,立即將溫一楓拉下去,五馬分屍,剁成肉泥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哼哼,我們鄭太傅親自出馬要給衛珩娶老婆啦~

哼哼,預告預告,溫大人下章嗝屁

97

真相

當日溫一楓暴露出本來面目都沒能讓皇帝如此大發雷霆, 現在為了一封暗衛遞上來的折子, 皇帝竟然要將溫一楓處以“五馬分屍”的極刑。眾人雖不明所以, 但不難想到, 只怕又是什麽了不得的真相了。

想透了這一層,亭中一時安靜,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。衛珩冷眼瞧了一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折子,低頭撓著秦婉的手心兒,看著她小臉慢慢變紅,唇邊也噙上了幾分笑容。而鄭太傅臉色鐵青, 雖然並不說話, 但眼神裏還是透露出了對這件事的關切來。

雖然溫一楓做了那樣多的錯事,但他心中, 還是記著溫一楓在門下學習之時的模樣,心中自然還有幾分舍不得。但溫一楓現下如此陰鷙狠毒,他又能說什麽?

督太監自行去將皇帝扔開的那本折子捧起來, 皇帝怒不可遏, 氣得胸口不住的起伏,皇後低聲道:“陛下可不要氣壞了身子,龍體為重。”皇帝“嗯”了一聲, 旋即將督太監手中的折子拿了, 遞與了鄭太傅,“老師且看看吧。”

只當是皇帝知道自己擔心溫一楓, 鄭太傅嘆了一聲,取了折子在手, 皇帝一字一句說道:“原來老師三年前被人冤枉貪汙,險些在獄中被處死,也皆是溫一楓這賊豎子一手策劃!好一手賊喊捉賊!”

三年前,鄭太傅的確被人狀告貪汙,當時證據確鑿,京中都是關註著這件事,皇帝自認是個明君,決不能因為鄭太傅是自己的老師而有所偏頗,是以只能硬著頭皮將鄭太傅下獄了,這也致使了鄭太傅對官場失去信心而辭官。而那時,身為新科狀元的溫一楓堅稱老師絕不是這樣的人,力排眾難,最後還了鄭太傅清白。因為這件事,溫一楓在朝中名聲大噪,多少人稱讚他有情有義,也因為如此,鄭太傅待溫一楓才有諸多不同,不僅因為師徒之誼,還有這一份恩情。

但現在暗衛卻回報上來,說一切都是溫一楓賊喊捉賊!?

鄭太傅臉色蒼白,當即雙眼一翻就要昏過去,衛珩忙舍了秦婉,上前將老師扶住,夏昭華也趕緊起身,命下人收拾出一間院落來供鄭太傅休息。

待衛珩將鄭太傅背下去後,秦婉咬了咬下唇,看來,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溫一楓。她曾經想過,前世的一切都是溫一楓一手策劃,從孟嵐進門後開始,讓阿羽氣死太後,而後被賜死,順帶牽連秦桓,而自己和媛媛徹底失了聖心,而後秦儀變成了太子,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。甚至秦婉知道,如果當日皇帝沒有查出結果,衛珩難逃一死不說,溫一楓的手遲早越伸越長,到時候鄭太傅必然被溫一楓所害。

饒是如此,但秦婉從來沒有想過,這人竟然早就對鄭太傅下了毒手。溫一楓自小就在鄭太傅門下,甫一踏足官場,竟然就賊喊捉賊的法子陷害自己老師,為自己博得美名。如此德行,實在讓人齒冷。

太後想了半晌,低聲道:“陛下還是收回成命吧,五馬分屍之刑,實在太過殘忍。陛下崇尚以仁孝治國,切不可因噎廢食,為了溫一楓一介小人,而讓天下百姓以為陛下是出爾反爾之人。”

實則也怨不得皇帝如此,只因鄭太傅被冤枉一事之後,皇帝自認對老師有所虧欠,不想現在竟然知道是溫一楓這賊豎子賊喊捉賊,讓皇帝又怒又氣,自然就說出了極刑來。而皇帝縱然殺伐決斷,但的確是以仁孝治國,倘若是現在將人處以極刑,豈不讓天下人認為他言而無信?是以太後一勸,皇帝立馬順坡下了:“也好。”說到這裏,他揚了揚臉,對督太監說,“你且去,白綾、鴆酒、匕首,讓他選一樣,死後將他屍身扔到亂葬崗去!”

知道溫一楓這次是攤上大事了,督太監忙笑著應下,衛珩本守在老師床前,也是起身道:“陛下,臣有一不情之請,還請陛下成全。”

自事敗以來,溫一楓便被一直鎖在家中,即便是他想要翻身,也是無濟於事了。苦心孤詣的謀劃了這樣多日子,著實不想,老師竟會求了嚴先生來,也正因為嚴先生來了,才讓他的計劃功虧一簣,如今想來,溫一楓著實有些恨。

但是再恨,現在的他也只是階下囚,還廢了一臂,只能日覆一日的等著皇帝最後的宣判。

門外一片嘈雜,溫一楓安然自若的坐在榻上看書,門很快就被推開,進來的卻是衛珩和柳穆清。溫一楓神色微微一怔,旋即冷笑:“今日兩位師弟怎的親自……”他話音未落,衛珩疾步上前,一拳就打在了他臉上。他天賦異稟,是個天生神力的主兒,用盡全力的一拳讓溫一楓立即倒仰,額頭磕在案幾上,頓時眩暈,險些昏過去,臉頰一片青紫,好半晌後才吐出兩粒牙來,額角與嘴角都滲出血來:“衛師弟的確是有些能耐,不怪武科能夠連中二元。”

即便這樣狼狽,但他看來還是面容如玉,並不覺得有半點不妥。衛珩冷冷的望著他,拳頭上青筋都鼓了出來:“誰是你師弟,衛某消受不起!”

他素來對溫一楓沒有什麽好感,固然此人對自己算計頗深,但衛珩更為討厭的原因在於秦婉。想到他每每在婉婉跟前作出一派溫柔的模樣,柔聲與婉婉說話的時候,衛珩便很想三兩拳打死他。直到春狩之事發生,他險些被溫一楓害成殘廢,溫一楓還敢趁虛而入,讓衛珩忍無可忍,決定跟他搏一把,好換得安生,免得鄭太傅識人不清,終被這孽徒反噬。

但不想,原來溫一楓第一個害得,就是於他有大恩的老師。溫一楓能高中狀元,以那樣的聲勢入朝,全賴鄭太傅的悉心教誨。然而此人竟然恩將仇報,為了自己的名聲,反咬了鄭太傅一口,不惜以嫁禍老師這樣的手段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
這等小人……是可忍,孰不可忍!

聽罷衛珩的話,溫一楓忽的笑起來,縱然笑容溫潤,但因為嘴裏鮮血涓涓,看來有些可怖:“正好,溫某也未必想要你這個師弟。”他上下打量了衛珩,“你確實是有些能耐,讓我著實沒想到,否則,也不至於要這樣對付於你。”

“對付?”衛珩今日本就是攜了怒氣來的,一腳踢在溫一楓膝窩,與衛珩相比,溫一楓可謂文弱不堪,當即跪在地上,左臂垂在地上,當即覺得被烈火燒灼一樣的痛楚,讓他緊緊蹙著眉頭,“如此說來,能被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對付,衛某倒是應該慶幸了?”

“知道我為什麽要對付你嗎?”溫一楓喘了幾聲,勉強站起來,笑容全無,只剩了陰鷙,“記得你拜師那日的事嗎?老師說你很像我。呵……你不過是衛家的兒子,賊豎子罷了,竟然說你像我?你也配像我?”他神色猙獰,全然不見平素裏溫潤如玉的模樣,加上額角滲血,看來十分可怖,“你算什麽東西,也配跟我相提並論?”

“我當然不敢跟你相提並論,這種不惜嫁禍恩師為自己謀得美名的渣滓,我自然不敢。”衛珩冷笑道,溫一楓卻出人意料的平靜,緩緩看過衛珩和柳穆清,“唾棄我?還是鄙視我?難保你二人不會有這樣的一日的。”

這次莫說衛珩,連柳穆清都蹙起了眉:“我二人絕不會像你這樣,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,而去陷害自己至親的人,更何況是對自己有大恩。”

“說說誰不會?”溫一楓笑道,“柳師弟,朝堂是個大染缸,沒有人能幸免於難的,記住這話才是。”

見他毫無悔改之意,竟然還這樣強自詭辯,衛珩怒不可遏,險些再給他一拳,溫一楓卻輕聲笑起來,見小太監端了一壺酒和兩個杯子進來,“是鴆酒麽?”

他早就知道,若非讓皇帝想不到的事,這位皇帝陛下是不會輕易將他賜死的。自然是連他當年如何陷害鄭太傅的事一並查了出來,當年鄭太傅的事,讓皇帝心生愧疚,現在讓皇帝發現自己才是讓他愧疚的元兇,他怎會那樣輕易的放過自己?

柳穆清接了托盤在手,揮退了小太監,這才端了上面的酒壺,斟滿了兩杯美酒,這才端了一杯給溫一楓:“溫師哥,做弟弟的敬你。”

溫一楓聞言,端了酒杯,聞著酒香清冽,是上好的梨花白。柳穆清眼圈微紅,托了酒杯道:“溫師哥請。”今日聽說這件事的時候,柳穆清心中便是郁結,他知道溫一楓對衛珩心狠,但不想,他對老師都這樣心狠手辣。

滿飲了一杯,柳穆清擱了酒杯,低聲道:“往日與師哥在老師門下的日子,我會一直記得的,也多謝師哥往日照拂的恩情。”往日年幼之時,他也淘氣,有時惹了老師生氣,罰他抄書,溫一楓還會想法子變著字體替他抄,縱然最後被識破,兩人一起給罰了,但柳穆清依舊記得,溫一楓還會安慰他,讓他不必在意,說老師只是刀子嘴豆腐心。

那個會笑著安慰他,替他分憂的溫師哥,早就已經死了。

見他悲戚,溫一楓忽的一笑,旋即飲了一杯酒,自有小太監端了白綾、匕首和鴆酒進來。溫一楓堪堪放下酒杯,用完好的手臂抹去嘴角的血跡:“衛師弟也的確是命好,每一次都有人搭救,看來和寧郡主的確很是喜歡你……不過,我若所料不錯,以你往日陰鷙無常的性子,定然是她主動向你示好的吧,她到底喜歡你什麽呢,總有個緣由吧?是你這個人,還是因為別的什麽,才喜歡你的?”

他說得很慢,衛珩聽他還敢提到秦婉,本是怒不可遏,但臉色漸漸白了幾分。衛珩性子陰郁,縱然不說,但他其實是有幾分自卑的,而溫一楓對於人心的把握可謂是爐火純青,自然也能把握衛珩的性子,接連這樣問出來,難保衛珩心中不生出什麽心思來。見勢不好的他忙要喝止,溫一楓卻抿出一個笑容來,端了鴆酒在手:“只怕和寧郡主並不是喜歡你,而是將你當做了誰。”他說罷,仰脖將一杯鴆酒吃盡了,不多時,便面露痛楚,七竅流血而死。

衛珩臉色很是難看,腦中一遍遍的過著溫一楓方才的話。雖然不願承認,但溫一楓句句屬實,他知道他的性子陰郁,加上衛家不受皇帝待見的說法,世人對他避之不及,只有婉婉,從一開始就待他那樣好,從來不以異樣的眼光看他,甚至於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,婉婉就能知道他想要什麽、想說什麽。

可是她一開始就對自己那樣好,為什麽?那個時候的自己,既陰郁,又有衛家的緣故在其中,婉婉天潢貴胄,待自己那樣好,真的只是因為柳姨?

一時之間,衛珩怏怏不樂,柳穆清剛想開口,又自覺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,只好按捺住心情,不再言語。兩人前後出了溫家,才一出了大門,就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前,宋夷光和秦婉分坐其中,見兩人出來,便招手讓人上去。柳穆清自是喜不自禁,衛珩抿著唇不說話,還是快步上了馬車。甫一坐定,秦婉便撲到他懷裏:“進去這樣久,我還以為溫一楓那廝抗旨不尊了。”

溫香滿懷,衛珩雖然心中不豫,但難免也有些想入非非了,沈吟了片刻,略一用力,就將她壓在了小榻上,低聲呢喃:“婉婉,你喜歡我麽?”

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徐徐噴在臉上,隱隱還夾雜著幾分薄荷的清香,秦婉臉上頓紅,忸怩不已:“你好沒意思……抱也抱了,親也親了,今日議親之事也應承了,怎能不喜歡你?”

“當真?”衛珩心中稍霽,眸子仿佛有蜜在其中,讓秦婉不得不將目光膠著在他身上,“那婉婉……有多喜歡我?”

他低沈的嗓音聽得秦婉身子都軟了,雙手攀住他的肩,臉兒微紅:“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,還想給你生好多孩子……”她聲音愈發小了,衛珩起先一怔,眼底旋即湧出笑意來:“你這小腦瓜裏,成日想著些什麽。”他一面說,一面撫著秦婉的發,“婉婉,你會不喜歡我麽?”

“怎會?”即便再遲鈍,秦婉也發現他今日有些不同尋常,“溫一楓與你說什麽了?”

“沒有。”衛珩展眉微笑,還是不願意讓秦婉擔心,“我不過是太喜歡婉婉了,想著如果有一日,婉婉不喜歡我了、不要我了,我應該怎麽辦。”

“沒有這個如果。”秦婉低聲道,望著他含笑的眸眼,更是笑了起來,“你怎的一副小媳婦的模樣,擔心的不應當是我?你這位新科探花郎,京中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傾慕呢。”她一面說一面扭過身子笑道,“別是衛公子賊喊捉賊,要納幾房姬妾了。”

“旁的女子加起來也不如你。”衛珩忙為自己剖白,卻見秦婉立時變了臉色,只當自己是說錯了話,忙要哄她,就見她撅著小嘴,揪住他的耳朵:“你說,是不是真有官家小姐向你表露心跡了?”

見她吃醋,衛珩忽的起了壞心,低笑道:“是有一些,模樣倒也漂亮。”

秦婉咬了咬下唇:“比我如何?”

“自然不及婉婉。”衛珩微笑道,大手摩挲著她的耳根,秦婉好半晌沒說話,只是背過身去,不知在想什麽,衛珩一時好笑,從背後抱住她:“婉婉,逗一逗你罷了,這天下女子加起來也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,怎的還惱了?”

“誰惱了?”秦婉轉身過來笑道,“我只是想著,皇伯父昔日許下諾言,許我養面首的,我可不能浪——”

還沒說完,衛珩惡狠狠的翻身壓住她,咬牙道:“婉婉休說我沒提醒過你,你敢養一個試試,我非殺了他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所以說嘛,我們溫大人確實不是什麽好鳥你們懂得~

嚶嚶嚶,泥萌這群壞銀,歡歡前幾天看評論的時候,發現有小天使把人家的陰謀線全部猜中了,人家心裏好難過來著QAQ

打滾要抱抱

98

婚約

溫一楓驟然被皇帝賜死, 雖然不明所以, 但朝臣們多麽明白事理, 皇帝既然不說, 那他們也就不會去問,免得無形之間觸到了皇帝的眉頭,到時候惹來禍端,連哭都沒處哭去。在文武百官的緘口不言之中,很快就到了中秋節。

自大熙開國以來,便有定制, 每逢中秋節, 除了皇親之外,還有皇帝的寵臣及其家眷得以進宮赴宴, 是以百官都以能赴中秋夜宴為榮加之此次,傳臚大典才過不久,皇帝更是做主, 將殿試的三鼎甲召進宮赴宴。

中秋一早, 夏昭華就帶著秦婉三姐弟進宮去了,一點也沒有等雍王的意思,雖然雍王的確應該陪伴皇帝, 但更多的, 怕是夏昭華因為孟嵐那事還對雍王心存不滿,這才惹得如此。

坐在馬車上, 雙生子在一旁玩七巧板,秦婉則沏了茶奉給夏昭華, 沈吟了片刻,還是問道:“母親還惱著父王?”

夏昭華接了茶,搖頭說:“又有什麽好惱的?”

秦婉施施然微笑:“若不是惱著,母親怎的和父王如此疏離?休說是我這樣說,就是夷光也……”她說到這裏,又笑了笑,“母親和父王是夫妻,要攜手走過一生的人。非是我替父王開脫,只是父王這些日子,著實改好了許多。”

雍王是個風流人兒,縱然沒有側妃,但侍妾可不少。當年母妃在時,父王雖也愛重母妃,但一月之中總有三兩日召幸侍妾的,但現下不知是覺得心有愧疚還是如何,秦婉卻是沒聽說自家父王召幸侍妾了。

“王爺有心。”夏昭華淡淡說道,“我自然是知道的。”

知道秦婉是來做說客的,但夏昭華更知道,自打自己進門以來,雍王的確是從未流連別的女人那裏。但想到那日,雍王拉著她,連喚了兩聲“阿湄”,夏昭華就一肚子火氣——她未曾想過要和雍王妃比肩,但雍王千不該萬不該,也不能拿她當做是雍王妃。

秦婉只是笑,明白夏昭華若是心中沒有雍王,是絕對不會這樣撚酸的。她素來都是溫柔從容的人,像這樣的時候,幾乎可以說是根本沒有。笑了笑,秦婉低聲道:“許是母親誤會了父王,父王的性子,我是明白的。若不是真心愛重母親,是絕對不會親自開口求取母親的。”

見夏昭華若有所思,秦婉自行去陪著雙生子玩七巧板。望著姐弟三人的背影,夏昭華輕輕笑道:“郡主這嘴好厲害……”

“不是我的嘴厲害,是母親也只是要一個臺階下而已。”秦婉轉身笑道,“母親未必不懂,得到的比不過得不到的,活著的比不過死了的。那日母親在氣頭上,怕也沒有聽清,父王最後叫出的名字,並非是‘阿湄’,而是‘昭’。”見夏昭華臉兒微微色變,秦婉見好就收,又低頭陪雙生子玩耍,雙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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